哎喲喂，誰能想到掃個地的工夫，竟撞破了心坎里最軟的那處疼！

我正弓著腰，攥著那把用了五年的竹掃帚，一下一下掃著客廳地上的碎紙屑。那是小諾早上吃餅干掉的，這孩子嘴饞，又不愛干凈，吃點東西總能弄得到處都是。掃帚尖劃過地板，發出沙沙的輕響，陽光從陽臺的玻璃窗透進來，落在地板上，映出我佝僂的影子，還有幾根飄在光里的白頭發。

我今年六十三了，背早就不直了，眼睛也花了，看東西得湊得近近的。手上的關節有些變形，是年輕時候落下的風濕，一到陰雨天就疼得鉆心。可疼歸疼，該做的活兒一點都不能少。兒子大明和兒媳麗娟上班忙，早出晚歸的，家里的活兒，還有帶小諾的事兒，自然都落在了我身上。

我掃到沙發底下的時候，特意把掃帚往里面探了探。小諾總愛把玩具往沙發底下塞，上次就掃出了一個缺了腿的小熊。這次果然沒讓人失望，掃出來一個塑料小汽車，還有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，都化了，粘在地板上，得用濕抹布擦才行。

我正準備直起腰，去拿抹布，突然，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，就像蚊子哼似的，直接鉆進了我的耳朵里。

不是從嘴巴里說出來的那種，是…… 是從心里冒出來的那種。

“奶奶好可憐。”

我手里的掃帚 “哐當” 一聲掉在了地上，發出不小的聲響。

我整個人都僵住了，血液好像瞬間凝固了，連呼吸都忘了。

這聲音…… 是小諾的。

可小諾明明在她的小房間里畫畫啊，門還關著。我剛才掃客廳，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她出來。

是我聽錯了？

年紀大了，耳朵也不中用了，說不定是外面的風聲，或者是樓上鄰居家的小孩在說話？

我愣在原地，眼睛直直地盯著小諾房間的門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
掃帚還躺在地上，竹枝散開來，掃到一半的碎紙屑被風吹得動了動。

“奶奶？”

小諾的房門 “吱呀” 一聲開了，露出一張圓嘟嘟的小臉，梳著兩個羊角辮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，亮晶晶的。她手里還拿著蠟筆，手指上沾了點紅色的顏料。

“奶奶你怎么了？掃帚掉地上了。” 小諾邁著小短腿跑過來，彎腰就要去撿掃帚。

我這才反應過來，趕緊蹲下身，把掃帚搶過來，拍了拍上面的灰，聲音有點發顫：“沒…… 沒事，奶奶手滑了。”

小諾仰著小臉看我，眼神里帶著點疑惑：“奶奶，你臉色不好看，是不是不舒服啊？”

我摸了摸她的頭，她的頭發軟軟的，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奶香。我強擠出一個笑：“沒有，奶奶好著呢。你畫完畫了？”

“還沒呢，” 小諾搖搖頭，拉著我的手，把我往她的小房間里拽，“奶奶你來看，我畫了我們一家人。”

我被她拉著，腳步有些虛浮。剛才那個聲音，又在我耳邊響起來了，還是小諾的心聲，軟軟的，帶著點心疼：“奶奶是不是累了呀？掃了好久的地了。”

我這一次聽得清清楚楚，絕不是幻覺！

我能聽見小諾心里想的話？
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，我嚇得渾身一哆嗦。活了六十多年，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怪事。是我老糊涂了，還是撞了什么邪？

“奶奶，你看！” 小諾把我拉到書桌前，指著一張畫。

畫上畫著四個人，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，應該是大明；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，是麗娟；還有一個小小的女孩，是她自己；最旁邊那個，頭發花白，背有點駝，手里拿著一把掃帚，不用說，是我。

畫得歪歪扭扭的，但看得出來，小諾很用心。她給每個人都涂了顏色，我身上的衣服是灰色的，和其他三個人鮮艷的顏色比起來，顯得有些暗淡。

“你看，這是爸爸，這是媽媽，這是我，這是奶奶。” 小諾一個個指著，嘴里念叨著，心里卻在想：“奶奶的衣服不好看，明天我要給奶奶畫一件紅色的裙子。”

我看著畫，又看著小諾天真的臉龐，鼻子一酸，眼淚差點掉下來。

這孩子，才七歲，心里怎么就這么明白呢？

我吸了吸鼻子，笑著說：“我們小諾畫得真好看，比奶奶強多了。”

“那是！” 小諾得意地揚起下巴，然后又拉著我的手，“奶奶，我餓了，想吃你做的雞蛋羹。”

“好，奶奶這就去給你做。” 我摸了摸她的頭，轉身走出了小房間。

走到廚房門口，我又停住了腳步，回頭看了一眼小諾。她正趴在書桌上，拿著蠟筆在畫紙上涂涂畫畫，小嘴巴還撅著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氣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。不管能不能聽見心聲，小諾都是我的寶貝孫女，我疼她還來不及呢。

廚房的陽光也很好，落在灶臺上，暖洋洋的。我拿出兩個雞蛋，磕在碗里，用筷子攪散。雞蛋液黃澄澄的，攪的時候發出嘩嘩的聲響。我又加了點溫水，放了點鹽，攪拌均勻，然后用濾網過濾了一遍，這樣蒸出來的雞蛋羹才會細膩。

把碗放進蒸鍋里，我坐在小板凳上，看著鍋里的水慢慢燒開。手上的關節又開始隱隱作痛了，我下意識地揉了揉。

年輕的時候，我也是個能干的人。那時候在紡織廠上班，每天踩著縫紉機，一天下來，腰都直不起來。后來廠子倒閉了，我就到處打零工，幫人縫衣服，做家政，怎么掙錢怎么來。大明他爸走得早，我一個人拉扯大明長大，吃了多少苦，只有我自己知道。

那時候最大的心愿，就是大明能有個好前程，娶個好媳婦，我也就放心了。

大明沒讓我失望，考上了大學，畢業后在城里找了份不錯的工作，娶了麗娟。麗娟是城里姑娘，長得漂亮，性子也直。剛開始的時候，我還擔心婆媳關系處不好，可麗娟對我也還算尊敬，就是有時候說話有點沖，我也都忍了。

后來小諾出生了，麗娟要上班，請保姆又不放心，我就主動過來幫忙帶孩子。這一帶，就是七年。

每天早上，我五點多就起來，給一家人做早飯。大明和麗娟七點多上班，我送小諾去幼兒園。回來后，就開始打掃衛生，洗衣服，買菜，準備午飯。下午接小諾放學，陪她玩，給她輔導作業，然后做晚飯。等大明和麗娟回來，吃完飯，我又要洗碗，收拾廚房，給小諾洗澡，哄她睡覺。一天下來，忙得腳不沾地。

有時候也覺得累，特別是手上的風濕犯了的時候，拿東西都費勁。可一看到小諾的笑臉，就覺得什么都值了。

蒸鍋里的水開了，我把火調小，蓋上鍋蓋。

“奶奶，雞蛋羹好了嗎？” 小諾的聲音從客廳傳來。

“快好了，再等十分鐘。” 我朝著客廳喊了一聲。

“好～”

我聽見小諾心里想：“雞蛋羹最好吃了，奶奶做的雞蛋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。”

我忍不住笑了，這孩子，嘴真甜，不管是心里想的，還是嘴上說的，都讓人聽著舒服。

雞蛋羹蒸好了，我端出來，放在餐桌上，晾了晾。用勺子舀了一勺，吹了吹，喂給小諾。

“慢點吃，別燙著。”

小諾張開小嘴，一口吞了下去，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：“好吃！奶奶，你也吃。”

“奶奶不餓，你吃吧。” 我笑著說。

“不行，奶奶也要吃。” 小諾拿起勺子，舀了一勺，遞到我嘴邊，心里想：“奶奶每天都給我做好吃的，自己都舍不得吃，好可憐。”

又是 “可憐” 兩個字。

我張嘴吃下雞蛋羹，味道確實不錯，滑滑嫩嫩的。可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，悶悶的。

我到底哪里可憐了？

我有兒子，有兒媳，有這么可愛的孫女，一家人平平安安的，我應該很幸福才對啊。

可小諾的心聲，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，在她眼里，我是個可憐人。

是不是我每天太辛苦了，讓孩子看在眼里，記在心里了？

正想著，門鎖傳來轉動的聲音，是大明和麗娟回來了。

“媽，我們回來了。” 大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

“哎，回來了。” 我趕緊站起來，迎了上去。

麗娟換了鞋，把包扔在沙發上，嘆了口氣：“累死我了，今天加班，忙得飯都沒吃。”

“我給你們留了飯，我去熱一下。” 我轉身就要去廚房。

“不用了媽，” 大明拉住我，“我們在外面吃了點，你別忙活了。小諾呢？”

“在吃雞蛋羹呢。” 我指了指餐桌。

小諾看到爸爸媽媽回來了，高興地喊：“爸爸！媽媽！”

麗娟走過去，摸了摸小諾的頭：“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？有沒有聽話？”

“乖！老師還表揚我了呢！” 小諾得意地說。

麗娟笑了笑，然后又皺起了眉頭：“怎么又吃雞蛋羹啊？天天吃這個，不膩嗎？”

小諾的臉一下子就垮了，低下頭，小聲說：“我喜歡吃奶奶做的雞蛋羹。”

“喜歡也不能天天吃啊，營養不均衡。” 麗娟說著，拿起小諾的碗，就要往垃圾桶里倒。

“別倒啊！” 我趕緊攔住她，“小諾還沒吃完呢，倒了多可惜。”

“媽，這雞蛋羹有什么營養啊，天天吃這個，孩子都吃傻了。” 麗娟不以為然地說，“明天我給她報個興趣班，讓她學點東西，別天天在家瞎玩。”

“孩子還小，學什么興趣班啊，讓她多玩玩多好。” 我忍不住反駁了一句。

“媽，你不懂，現在的孩子都要從小培養，不能輸在起跑線上。” 麗娟皺著眉，語氣有點不耐煩，“我和大明辛辛苦苦掙錢，不就是為了孩子嗎？你就別管了，我自有安排。”

我張了張嘴，想說點什么，可看到麗娟不耐煩的樣子，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
大明趕緊打圓場：“好了好了，別說了，媽也是為了孩子好。麗娟，你也別這么大火氣，累了一天了，歇會兒。”

麗娟哼了一聲，沒再說話，轉身走到沙發上坐下，拿起手機刷了起來。

大明走到我身邊，小聲說：“媽，別往心里去，麗娟就是累了，說話沖了點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 我笑了笑，可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。

我聽見麗娟心里想：“婆婆就是老觀念，帶孩子一點都不科學，天天就知道做些沒營養的東西，還不讓報興趣班，真是耽誤孩子。”

原來，她是這么想我的。

我還以為，她只是隨口抱怨幾句，沒想到心里是這么看我的。

我默默地走到廚房，把小諾沒吃完的雞蛋羹倒進了垃圾桶。雞蛋羹還溫著，倒進去的時候，發出啪嗒一聲響，像是什么東西碎了一樣。

手上的關節又開始疼了，這次比剛才更疼，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。

我靠在廚房的門框上，看著客廳里的一家人。大明在和小諾玩，麗娟在刷手機，看起來其樂融融的。可只有我知道，麗娟心里對我的不滿，小諾心里對我的心疼。

我突然覺得，自己像個外人，融不進這個家。

晚上，小諾睡著了。我坐在床邊，看著她熟睡的臉龐。她的眉頭微微皺著，不知道在做什么夢。

我又聽見她的心聲了，很輕很輕：“奶奶別難過，小諾會一直陪著奶奶的。”

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，滴在小諾的手背上。

小諾動了動，我趕緊擦干眼淚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，像她小時候一樣，哼著不成調的歌謠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我才起身，輕輕地帶上房門。

客廳里的燈還亮著，大明和麗娟坐在沙發上，好像在吵架。

“我跟你說，明天必須給小諾報那個舞蹈班，我都打聽好了，特別好。” 麗娟的聲音有點大。

“報什么報啊，小諾根本就不喜歡跳舞，你問過她的意見嗎？” 大明反駁道。

“她一個小孩子，懂什么喜歡不喜歡？我這是為她好！” 麗娟提高了音量，“你看看你媽，天天就知道帶小諾在家玩，做些沒營養的飯，再這樣下去，小諾都要被她帶廢了！”

“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媽？” 大明也生氣了，“我媽辛辛苦苦幫我們帶孩子，做家務，你不但不感激，還這么說她？沒有我媽，我們能這么安心上班嗎？”

“我沒說不感激她啊，” 麗娟也委屈了，“可她帶孩子的方式就是不對啊！現在哪個孩子不報興趣班？哪個孩子不是吃的科學營養？她倒好，天天給小諾吃雞蛋羹，面條，一點新意都沒有。我讓她別給小諾穿那么多，她偏不聽，說什么怕凍著，你看看小諾，現在動不動就感冒！”

“那是孩子免疫力低，跟穿衣服有什么關系？”

“怎么沒關系？穿多了容易出汗，一吹風就感冒，這都是常識！”

兩人越吵越兇，我站在走廊里，聽著他們的爭吵，心里像刀割一樣疼。

我聽見大明心里想：“媽太不容易了，我不能讓她受委屈，可麗娟也是為了孩子，我該怎么辦啊？”

我聽見麗娟心里想：“我也是為了小諾好，難道我錯了嗎？婆婆就是老頑固，根本說不通！”

原來，在他們眼里，我做的一切都是錯的。

我以為我付出的一切，他們都能看在眼里，記在心里。可到頭來，換來的卻是不滿和指責。

我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，關上門，把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門外。

房間里很暗，只有窗外透進來一點月光。我坐在床邊，看著窗外的月亮，眼淚不停地往下掉。

年輕的時候，我一個人拉扯大明，再苦再累，我都沒掉過眼淚。我以為等大明長大了，我就能享清福了。可現在，我卻覺得比以前更累，更孤單。

手上的關節疼得越來越厲害，我不停地揉著，可一點用都沒有。

不知道哭了多久，我才迷迷糊糊地睡著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還是五點多就起來了。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，臉上還有淚痕。我用冷水洗了把臉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。

做早飯的時候，我特意做了不一樣的，煎了雞蛋，烤了面包，還熱了牛奶。

大明和麗娟起來的時候，臉上還有點尷尬，顯然是還記得昨天晚上的爭吵。

“媽，早飯做好了？” 大明率先開口，語氣有點不自然。

“嗯，快吃吧。” 我淡淡地說。

麗娟沒說話，默默地坐在餐桌前，拿起面包吃了起來。

小諾起來的時候，看到餐桌上的煎雞蛋和面包，眼睛一亮：“哇，今天有面包吃！”

“快吃吧，吃完奶奶送你去幼兒園。” 我笑著說。

小諾拿起煎雞蛋，咬了一口，心里想：“奶奶今天做了不一樣的早飯，是不是怕媽媽不高興啊？奶奶好可憐。”

我心里又是一疼。

吃完飯，我送小諾去幼兒園。路上，小諾拉著我的手，仰著小臉問：“奶奶，你昨天是不是哭了？”

我愣了一下，沒想到這孩子這么敏感。

“沒有啊，奶奶怎么會哭呢？” 我笑著說。

“可是我看到奶奶眼睛腫了。” 小諾皺著眉頭，“是不是爸爸媽媽吵架，讓奶奶不高興了？”

“沒有，爸爸媽媽沒吵架，就是有點小誤會。” 我摸了摸她的頭，“小諾別擔心，爸爸媽媽很快就好了。”

小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，然后拉著我的手，更緊了：“奶奶，小諾會保護你的。”

我看著她認真的樣子，眼淚又差點掉下來。

到了幼兒園門口，小諾抱著我的腿，不肯撒手：“奶奶，你下午早點來接我。”

“好，奶奶一定早點來接你。”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。

看著小諾走進幼兒園，我才轉身往回走。

路上，碰到了鄰居張嬸。張嬸和我年紀差不多，也是幫兒子帶孩子。

“李姐，送小諾去幼兒園啦？” 張嬸熱情地打招呼。

“是啊，張嬸。” 我停下腳步。

“看你臉色不太好，是不是沒休息好啊？” 張嬸關切地問，“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？”

我嘆了口氣，也沒瞞著她，把昨天晚上的事跟她說了說。

“哎，都一樣。” 張嬸嘆了口氣，“我家那個兒媳，也是這樣，天天嫌我帶孩子不科學，做的飯不好吃。我天天累死累活的，還落不著好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 我點點頭，“有時候真覺得，自己就是個多余的。”

“別這么想。” 張嬸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我們做老人的，不都是為了孩子嗎？只要孩子們好好的，我們受點委屈算什么。再說了，孩子們也不是故意的，他們年輕，壓力大，有時候說話不注意，我們多擔待點。”

我點點頭，張嬸說的有道理。可道理歸道理，心里的委屈還是難免的。

和張嬸聊了一會兒，我就回家了。家里亂糟糟的，昨天晚上大明和麗娟吵架，把沙發上的靠墊都扔在了地上。我拿起掃帚，開始打掃衛生。

掃到沙發底下的時候，我又想起了昨天早上，聽見小諾心聲的那一刻。

我到底能不能聽見小諾的心聲？

我試著集中注意力，想聽聽小諾在幼兒園有沒有想我。可什么都沒聽見，也許只有在小諾離我比較近的時候，我才能聽見吧。

打掃完衛生，我又開始洗衣服。大明和麗娟的衣服，小諾的衣服，還有我的衣服，堆了滿滿一洗衣機。

洗到麗娟的一件連衣裙的時候，我發現領口有一塊污漬，洗衣機洗不掉。我只好拿出來，用手搓。手上的關節疼得厲害，搓了沒幾下，就滿頭大汗。

我聽見麗娟心里想的話，又在我耳邊響起來了：“婆婆就是老觀念，衣服都不知道用洗衣液泡一下再洗，難怪洗不干凈。”

我苦笑了一下，我怎么會不知道用洗衣液泡呢？只是這污漬太頑固了，泡了也沒用。

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完，晾在陽臺上，我坐在小板凳上，歇了歇。陽光照在身上，暖洋洋的，可我心里卻冷冰冰的。

中午，我簡單吃了點東西，就去接小諾放學了。

小諾看到我，高興地跑過來，撲進我的懷里：“奶奶！”

“慢點跑，別摔著。” 我抱住她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。

“奶奶，今天老師教我們唱歌了，我唱給你聽。” 小諾拉著我的手，一邊走一邊唱：“兩只老虎，兩只老虎，跑得快，跑得快……”

唱得歪歪扭扭的，可我卻覺得特別好聽。

“我們小諾唱得真好聽。” 我笑著說。

小諾得意地揚起下巴，心里想：“奶奶喜歡聽，我以后天天唱給奶奶聽。”

回到家，我給小諾削了個蘋果，讓她坐在沙發上吃。我則走進廚房，開始準備晚飯。

今天晚上，我特意做了麗娟喜歡吃的紅燒肉，還有大明喜歡吃的糖醋魚，小諾喜歡吃的炒蝦仁。我想著，也許我多做點他們喜歡吃的，麗娟對我的態度能好一點。

做飯的時候，手上的關節又開始疼了，我咬著牙，堅持著。

大明和麗娟回來的時候，聞到了飯菜的香味，麗娟的臉色緩和了不少。

“媽，今天做了這么多好吃的啊？” 大明笑著說。

“是啊，你們快洗手吃飯吧。” 我笑著說。

吃飯的時候，麗娟夾了一塊紅燒肉，嘗了嘗，點了點頭：“嗯，今天這紅燒肉做得不錯，挺入味的。”

“好吃你就多吃點。” 我笑著說。

小諾也夾了一塊蝦仁，放進嘴里：“奶奶做的蝦仁真好吃！”

看著一家人吃得開開心心的，我心里也舒服了不少。

我聽見麗娟心里想：“其實婆婆做飯也挺好吃的，就是有時候太固執了。”

我聽見大明心里想：“媽辛苦了，以后我得多勸勸麗娟，別總跟媽頂嘴。”

我聽見小諾心里想：“一家人開開心心的真好，奶奶也不會難過了。”

原來，他們心里也不是全是不滿。

吃完飯，麗娟主動站起來，收拾碗筷：“媽，你歇會兒，我來洗碗。”

我愣了一下，有點受寵若驚：“不用不用，我來洗就行。”

“沒事，你都忙了一天了，歇會兒吧。” 麗娟說著，已經把碗筷端進了廚房。

我看著麗娟的背影，心里暖暖的。也許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

大明走過來，坐在我身邊：“媽，昨天的事，對不起，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
“沒事，媽不怪你們。” 我笑著說，“媽知道你們都是為了小諾好。”

“以后麗娟要是再說話沖，你別往心里去，我會說她的。” 大明說。

“嗯，媽知道。” 我點點頭。

小諾拉著我的手，坐在我腿上：“奶奶，我們一起看動畫片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 我抱著小諾，打開了電視。

電視里放著小諾喜歡看的動畫片，小諾看得津津有味，時不時地發出咯咯的笑聲。我抱著她，聞著她身上的奶香，心里一片平靜。

也許，幸福就是這么簡單。

晚上，哄小諾睡著后，我坐在客廳里，看著窗外的月亮。手上的關節不那么疼了，心里也暖暖的。

我想起了白天張嬸說的話，我們做老人的，不都是為了孩子嗎？只要孩子們好好的，我們受點委屈算什么。

是啊，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，和和睦睦的，我這點辛苦，這點委屈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

我能聽見小諾的心聲，知道她心疼我，這就夠了。

也許，這就是老天爺對我的眷顧吧，讓我能知道孫女心里的想法，知道她是愛我的。

我笑了笑，站起身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。

躺在床上，我很快就睡著了。夢里，我夢見小諾長大了，牽著我的手，給我買了一件紅色的裙子，我穿著裙子，和一家人一起，開開心心地去公園玩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醒來的時候，陽光已經照進了房間。我伸了個懶腰，手上的關節也不怎么疼了。

我走到小諾的房間，小諾還在睡覺，小嘴巴撅著，睡得很香。我坐在床邊，看著她，心里充滿了愛意。

我聽見她心里想：“今天要給奶奶一個驚喜。”

我笑了笑，不知道這孩子要給我什么驚喜。

等小諾醒來，她從書包里拿出一張畫，遞給我：“奶奶，這是我昨天在幼兒園畫的，給你的。”

我接過畫，畫上面是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老奶奶，手里牽著一個小女孩，背景是五顏六色的花朵。老奶奶笑得很開心，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。

“這是奶奶，這是我。” 小諾指著畫說，“我給奶奶畫了一件紅色的裙子，奶奶穿紅色的裙子真好看。”

我看著畫，眼淚又掉了下來。這就是小諾給我的驚喜。

“謝謝小諾，奶奶很喜歡。” 我把畫緊緊地抱在懷里。

“奶奶，以后我要給你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裙子。” 小諾說。

“好，奶奶等著。” 我笑著說。

我知道，小諾的心聲，就是最動聽的情話。
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，我依然每天忙著做家務，帶小諾，做飯。麗娟對我的態度也好多了，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抱怨，有時候還會主動幫我做家務。大明也經常和我聊天，關心我的身體。

我依然能聽見小諾的心聲，她的心聲，就像一縷陽光，照亮了我的生活。我知道她心疼我，愛我，這就足夠了。

有時候，麗娟也會和我商量小諾報興趣班的事，問我的意見。我會把小諾的想法告訴她，比如小諾喜歡畫畫，不喜歡跳舞。麗娟也會尊重小諾的意見，給她報了畫畫班。

小諾去上畫畫班的時候，總是很開心，回來會給我看她畫的畫，每一張畫里，都有我。

我知道，一家人之間，最重要的就是互相理解，互相包容。以前，我總覺得麗娟不理解我，麗娟也覺得我老觀念，可只要我們多溝通，多為對方著想，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。

手上的風濕還是會犯，但我已經不那么在意了。只要一家人開開心心的，這點疼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

有一天，小諾放學回來，拉著我的手，神秘兮兮地說：“奶奶，我有話要跟你說。”

“什么話啊？” 我笑著問。

小諾湊到我耳邊，小聲說：“奶奶，我知道你能聽見我心里想的話。”

我愣了一下，驚訝地看著小諾：“小諾，你…… 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小諾笑了笑：“我早就發現了，每次我心里想奶奶可憐的時候，奶奶都會偷偷抹眼淚。”

我鼻子一酸，眼淚又掉了下來：“小諾，奶奶不是可憐，奶奶有你，有爸爸媽媽，很幸福。”

“我知道奶奶幸福。” 小諾拉著我的手，“可是我還是心疼奶奶，奶奶每天都好辛苦。”

“奶奶不辛苦，只要小諾開心，奶奶就不辛苦。” 我抱著小諾。

麗娟和大明走了過來，麗娟看著我，眼里也充滿了愧疚：“媽，對不起，以前是我不好，總讓你受委屈。”

“沒事，都過去了。” 我笑著說。

大明也說：“媽，以后我們會好好孝順你的，不讓你再受一點委屈。”

我看著一家人，心里充滿了幸福。

原來，最疼我的，從來都在我身邊。